解析市场与民企转型 周其仁：中国市场之水定能养大鱼 □本报记者章卉 本报记者董旭明吴元峰 吴煌徐彦摄 为了不负老朋友、浙江大学公共管理学院院长姚先国教授的邀约，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院长、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周其仁教授欣然应允为中国第二届创业板高峰论坛做主题演讲。 昨天，没有助手随行，没带手提电脑，周其仁夹着IPAD走上讲台，向主持人、观众问候的片刻，已经从容地连好线。他不喜欢繁文缛节，没有太多的寒暄，没有自我介绍，立即开讲。PPT告诉观众，他要讲的题目是《市场之水与民企转型》。 奥地利学派代表人物、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哈耶克讲过一句话：“货币似蜜。”周其仁对这个比喻喜爱有加，但他觉得货币开始似蜜，最后还是水。“中国的经济市场之水，总的体量非常大。水大鱼大。美国当年首先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才有世界上最大、最强的公司。这个定理我认为对中国未来15年、10年一样是有效的。” 这堂为时15分钟的“公开课”征服了听众。 出口导向型策略成功，但也有隐忧 周其仁说，中国的市场之水是非常有特点的，总量非常大，而且未来的变化也是极富戏剧性的。首先看看GDP，当中有一块东西越来越大了，这就是出口导向形成的“净出口”(总出口减去总进口，剩下来的那一块)。 PPT显示，这一块“净出口”在1990年是510亿元人民币，占当时GDP的比例是2.6%；1997年是3550亿元，占比4.3%；2004年时达到了1.02万亿元，占比8.9%；2007年2.3万亿元；即便是2008年遭遇金融危机对实体经济的冲击，还有2.4万亿元，占GDP比例是在8%-9%之间。 为什么要特别给大家讲净出口？“(如果)有100块钱的人民币，但是对应的商品劳务92块，8块钱（通过出口）出去了，这样就在国民经济整体的平衡当中出现了一个所谓的缺口。这才是一个年度，如果我们把这些年累计的净出口放到一起看，会看到市场上有个巨大的能量在左右着我们的经济形势。1999年到2009年，中国整个累计的进出口高达12万亿元人民币以上，其中仅2005年以来就超过了10万亿。什么意思呢？就是货币购买力在国内，要买的东西有10万亿以上出去了。我们先不管对美国发生什么影响，就是我们自己也是很大的冲击。以年度来看，一年是8%的缺口，如果一年的购买力全部要实现，全部要追逐这92块钱的商品，那么很简单，（结果）就是物价总水平上涨8%。” 在周其仁看来，中国市场很大，但很不平衡。出口导向战略非常成功，但也带来了不平衡，“每年一大块商品货物出去，服务出口，形成的人民币购买力留在国内。这个局面如果没有根本的改变，一定会对国民经济带来挑战、带来麻烦。” 像李书福那样全球布局，用美元消费 要解决市场的失衡，很多人说那我们鼓励老百姓储蓄嘛。周其仁认为，其实中国的储蓄率已经是偏高了，增加储蓄不会根本解决问题，加息也不是最后的解决方法。 提高利率，增加存款的利息，会让人心安，愿意把钱安稳地放在银行里，不消费，不投资。而银行拿到钱怎么办？还会把钱贷出去。因为银行贷给企业一年可以转好几次，也就是1元钱转来转去等于4元钱，最后就是4元的购买力。 作为贷方，企业借到的钱最后还是要在市场上花出去的。所以，真正要保持国民经济的平衡，就要鼓励中国企业、居民更多地花美元，更多地到境外去消费、投资，去购买中国长期发展稀缺的资源。 但在这个重大问题上，我们有困难，我们对全球的知识不够。要到国外去消费，包括到国外去投资，要有相应的知识支持，光有外汇储备是不够的。你不懂人家的市场，怎么去下单?你不懂风土人情，不懂法律，怎么去做投资？企业家应该提高这方面的能力。周其仁认为，像吉利李书福收购沃尔沃，全球布局，这代表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性方向。中国企业应该在全球布局，更多地学会消费美元，而不单单在国内花人民币。 汇改压力，有的时候要顶，有的时候要和 说到海外投资，就不能不提及汇率机制。周其仁说，我们不能光看到人民币对美元升值给中国出口企业带来的成本压力，这只是一个方面。 国庆节期间周教授在北海道开会，一个日本市长说要给冯小刚发一个日本的荣誉居住证。因为冯导拍了《非诚勿扰》后，很多中国居民跑到北海道去旅游，去找那个四姐妹酒店。 周其仁说，“作为经济学家我知道光拍电影是不够的，人民币兑美元当升的时候升，才能鼓励中国人更多参与全球的投资与消费。当然不能升得很快，否则出口部门受太大冲击，也不可取，只能稳步地推进。” 长年做调研的周其仁很理解沿海的外贸企业，“出口就是让人民币做成本，做出来商品拿美元去计价，人民币兑美元每升1%，这个成本压力就好大。如果我们的管理跟不上去，如果我们不能恰当地产业升级，那这个势头来的时候，必定有些公司要掉到这条线以下去，不要说盈利，维持生存都会有困难。所以这里有两面，从国家政策来说，不能够贸然一下子升得太急；从产业来说，要知道这是大势所趋，然后要主动调整。谁调在这个浪头前面，谁就有一块额外的好处。” 周其仁表示，为了让全球经济维持一个良好的秩序，避免发生国际环境的恶化，中国需要妥当处理进口和出口之间的平衡问题。“我们需要更多的全球化流动，借助开放让中国经济发展得更好。如果这是战略利益，有些细节，有的时候斗争、妥协要并重，有的时候要顶，要斗争，有的时候就要作必要的妥协。” 为什么房价冲天了，绿豆也涨了？ 资本有冲动，货币在漫游 流动性过剩，是这两年常听到的词。作为经济学家，周其仁怎么看？ “过去那些没有实现的货币力量，如果在预期的驱动下跑出来，那就有很大的通胀压力。还有一种情况，累积的货币并不是平均地追逐商品，而是由于这样的原因，那样的原因，集中于某些商品和服务，比如大家愿意买房，那这个房价带起的地价就会冲天而起。如果遇到管治，货币购买力又可能往别的地方冲。所以这些年我们看到差不多所有投资品轮番出情况，其实背后有货币漫游。” “如果全部冲出去，就是普遍的通胀；它集中要买一些东西，这些东西的价格就会冲天而起。如果政府出于民生、出于社会方方面面的要求进行管理，进行管制，那么这个购买力又在寻找下一个机会，因为这个失衡的力量总要在经济活动当中爆发出来。” 为什么内地人蜂拥香港买LV，甚至中草药？ 我们不差钱，差的是好商品 周其仁谈到，国民经济这个市场之水要让它比较平衡，还有个办法，出口。让中国人更多地花美元，买国外商品、买国外的资源、买国外的服务，或者到境外去旅游、消费。 周其仁常常到各地走走。他在香港看到一些现象，受了很大的刺激：你说LV包在香港卖得很火，还可以理解。你说中草药在香港也火，就怪了。“香港是不产中草药的，他们去香港买据说是因为可靠。很多人并不是因为考虑养老因素才不敢花钱，而是内地的商业通道还不够发达，诚信不够发达。” 周其仁说他始终有一个看法，中国的产能过剩是针对一些质量而言的，看很多商品和服务的质量，是产能严重不足。有很多高质量的产品过去十多年都往世界市场送，现在应该往国内市场来布局、布点，针对中国人民的需要来满足他们的服务，来带动经济，这样就可以缓和我们和发达国家之间的顺差。 怎样扩大资源往市场里放？ “完达山猎人”提到林权改革 与上世纪50年代生人一样，周其仁的成长经历中也有一段知青岁月。7年半的狩猎，锻炼了他机敏的观察力，独立的行动力。也正是这段经历，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新的机会。 “中国目前的货币平衡，一个办法是紧缩货币，一个办法是扩大资源往市场里放。这两年中央部署了全国的林权改革，中国7/10国土是山地，林权扩大到市场，可以投资，可以持有，这个本身就会消费很多货币。像现在成都做的城乡统筹调查，城市地价这么高，农村有很多闲散的土地，没有很好地利用，怎么在恰当的制度安排下兼顾城乡利益，让它流动起来，这个文章非常之大，谨慎操作的话于国于民都有利，而且有助于当前短期的平衡。如果哪些资源通过政策，通过部署，通过‘十二五’逐步要往市场里放，我相信民营企业在这方面是有（机会的），因为它比较灵敏，它也比较敢往里头冲。它对一个资源从原来的非市场转向市场，已经积累了很多经验，在这方面大有可为。” 推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