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和朋友喝酒,回来看傅先生的人物,忽然想,傅先生要是活着,我要敬他酒。
说到人物画,前不久用八十六元买了一本著名画家的水浒画册,回来打开一看,几乎让眼睛坏掉,赶忙再找出傅先生的人物洗眼洗脑,好不容易才把感觉找回来。
梅花金寿门
“扬州八怪”之中,金农似乎是个领袖,首先是他的诗好,为八怪之首,连郑板桥都要让他一步。画家与画家之间、作家与作家之间原是不能相比的,各是各的事,各有擅长。金农的画有奇思妙想,但他的画大部分的好也停留在奇思妙想之上。用我老师可梅先生的话就是“金农知画而法不备”。但是,金农还有两样好,即梅花和他的书法,一般人无法与之相比。我喜欢金农是从他的《冬心先生集》开始,这本集子的序写得深获我心,简直是画家向世人发表的一篇美的宣言。金农的这篇序我不知读了有多少遍,读毕,总要闭着眼想想序里的那种境界,觉得如果能永远待在这篇序里该有多好。
金农作画喜欢同样题材反复来画,比如这首:“树阴叩门门不应,岂是寻常粥饭僧,今日重来空手立,看山昨失一枝藤。”金农以这首题画诗为题材反反复复画过许多幅,简直是每一幅都好。金农的画好,好在总体的妙想上,一个和尚在那里敲门,浓郁的树从墙头里边直长出来,那境界出奇地让人向往。为了一枝藤杖,这个出家人又来了,而这又是个风雅得紧的出家人,一个看山比持经念佛都看得重的出家人。金农的画,不好在技法,而好在妙想之上,别人不敢想的他都敢想。比如画墙头,一堵墙头,梅花从墙头那边过来,简简单单却有意韵,画面上没有人,却分明又有人在,这个人正立在墙头之下仰着头看别人家院子里的梅花。不知是谁的诗:“梅花开时不开门。”梅花在古人的眼里真是性命,不开门一是要自己看,二是怕俗人挠了梅花的清韵。我家养梅花便是这样的心情,今年的梅花是绿萼先开而朱砂随后。梅花开的时候是既想让人来看,又不愿让人来看,想让人来怕乱,不想让人来又怕梅花是白开一场,好东西是要人看的,但你有太好的东西就怕人看,那简直像是娶了如花似玉的美妾,想要人看,却又怕人看。在心里,是火烧火燎。